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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 向陽 1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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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 向陽 10

為了終將回家的stray dogs。.

花香四溢的漂亮庭院, 與環境不符的爾虞我詐。

這對阪口安吾而言這簡直就是折磨。他流著冷汗站在雙方之間,距離太宰治也不過兩步之遙。

而太宰治懶得聽森鷗外和種田長官的假意相待,右眼依然被遮在厚重紗布之下, 左眼死死盯著一只蝴蝶。那只蝴蝶色澤很艷, 殷紅如血, 乍一看確實相當少見。

這麽艷麗的顏色,分明就是自尋死路。太宰治想。

要麽被奪去自由, 要麽被奪去生命,美麗的事物大抵如此。

紅顏薄命多源於人類的劣根性, 或是嫉妒, 又或是艷羨, 無論如何, 過分強烈的感情會消磨人的神志,最終令其走向覆滅。

然後人們會將這令人惋惜的結局推給上帝,稱上帝憐愛佳人, 便帶去了身側。

太宰治側眸, 看向宛如中了僵直彈的阪口安吾。

可能是見阪口安吾過於僵硬, 又可能是青年噴了什麽香水迷惑了蝴蝶,它溫溫柔柔地停落到青年的肩膀上, 翅膀輕輕扇動。

阪口安吾緊張得要命,卻還是註意到了這只蝴蝶。它的顏色過於鮮艷了,青年簡直要懷疑它抱有毒性,一滴冷汗終是滴落下來。

太宰治莫名有些想笑。

圍繞著異能開業許可證,雙方氣氛逐漸劍拔弩張, 太宰治知曉花園外圍了兩大圈人, 一批是港口mafia的手下, 一批是異能特務科的手下, 但凡一方有展現攻擊的跡象,這裏就會變成戰場。

太宰治看著蝴蝶,又想,跑吧,罕見的蝴蝶。

你會被卷入對你毫無價值可言的人類利益紛爭中而失去生命,世界那麽大,何不去遠方,聞著花香感受陽光。

不,但其實去哪裏都是一樣的。

死神是躲不開的。

在這橫濱沒有神的存在。

神明自出門以來,再未曾向這片黑暗回過眸[1]。

太宰治並無血色的面龐,因自己想象的童話書畫面而泛起淺笑。——在橫濱,死亡不過是屢見不鮮的常客。

未料,阪口安吾不知哪裏來的勇氣,在這動一下都有可能讓雙方拔出武器的危險情境中,慢慢地擡起手,用手指將蝴蝶勾起,待其爬至手指後輕輕用力,讓其飛向了遠方。

種田長官和森鷗外一齊看向阪口安吾,後者在凝視中臉色一會白一會綠,耳根倒是紅得滴血。

氣氛突然微妙起來。

傻子一樣。太宰治想。

“我很欣賞你的游刃有餘,阪口君。”森鷗外危險地瞇起眼睛,笑意加深,“想來,是你掌握的港口mafia的一些秘密情報和背後的靠山,給你帶來了相當的安心感吧。”

阪口安吾垂頭,回答道:“不敢。”

種田用將扇子往掌心一拍,打斷道:“能麻煩你不要為難「我們這邊」的年輕人嗎?”

森鷗外聽了大笑兩聲,左右擺了擺手否認道:“怎麽會呢,我可不是那麽小心眼的人。只不過再談下去也沒有多大意義,希望您能趕緊把異能開業許可證交給我們呢?這是一場交易,出爾反爾可影響貴方的信譽。”

“畢竟如您所見,我的部下身體羸弱,可遭不住下午兩點的烈陽呢。”森鷗外好生無辜地示意太宰治,又指了指阪口安吾,“看起來您那邊的部下也熱得不行的樣子,滿頭大汗了。”

太宰治挑眉,忍不住腹誹:誰身體羸弱了。

阪口安吾心中更是崩潰:不要再cue我了,我這是冷汗啊!

“我們這邊可是失去了相當可貴的戰力,織田作之助君真的是非常優秀的部下。”森鷗外說,“他溫柔、善良,保護孤兒的舉措更是令人稱讚。我拿不到這個「異能開業許可證」倒也就罷。但如今織田君屍骨未寒,您可千萬不要告訴我,您把他當成了一顆用後即拋的棋子,這是我不能夠接受的。”

“你這話說得……”種田長官展開扇子捂住嘴巴,只露出一雙戲謔的雙眸,“不會刺痛到自己嗎?”

森鷗外疑惑地歪頭:“我不懂您的意思。”

“罷了。”種田長官拿出一個黑色的信封放到桌上,慢慢地推向前去,“你應該明白,這異能開業許可證並非可以為非作歹的通行證。”

森鷗外的眼神根本藏不住貪婪之意,手指急切地摁在黑色信封一角暗暗施力,語氣倒是一如既往的優雅:“那是自然,我只會用於守護橫濱。”

種田長官長嘆一口氣將手收回,看著對方頗為憐惜地撫摸了一下信封才把其收入懷中,森鷗外甚至不敢將這信封交給身邊的手下——太宰治去幫忙保管。

種田長官站起身,對森鷗外慢悠悠道:“我對織田君的死亡表示深深的哀悼,我和你都對不起他。你尤其是。”

“都是無奈之舉。”森鷗外笑起來,“您也處於管理下屬的地位,應當能夠理解我。我們更多要判斷問題的最優解,不可避免的犧牲更是沒有辦法,我們比任何人都要無奈啊。”

種田長官沈沈地看著森鷗外,對方也沒有站起來的意思,只是心情甚好地笑著。種田長官朝自己自謔地嗤笑一聲,對森鷗外說:“先告辭了。”

森鷗外點點頭:“不送。”

阪口安吾離開前,安靜地看了一會太宰治。朝面無表情的後者頷首當做致歉,快步跟上了種田長官。

待到二人的背影徹底從視野淡去,周遭的部下也盡數撤退,森鷗外急急地拿出信封,迫不及待地展開,抽出裏面的異能開業許可證。他看著看著就忍不住笑起來,最終憋了太久的笑聲肆意又瘋狂地回蕩在花園裏,長久不知停歇。

太宰治徹底理清了邏輯。

從一開始,把mimic引入橫濱的就是森鷗外,就是為了和異能特務科做一個交易。而種田長官明知異能特異點還是同意了森鷗外提出的這份利益交換。

森鷗外甚至不吝於將織田作之助養子的事情透露給mimic,以便將後者逼上絕境,得以加快事件的進程[4]。而織田作之助應當是聽到了這個風聲,將孩子們統統帶走了去。

而這件事情也觸及到了中原中也的底線,才選擇出手幫助。

那麽織田作之助又是從哪裏得知的消息,得以反覆規避邁向悲劇的步伐?

織田作之助選擇假死而決心隱姓埋名,又為什麽特地來找上他來,制造出一個邏輯漏洞?就不怕他太宰治背叛嗎。

太宰治輕嘆。——到最後,你、我,甚至於安吾,都是傻瓜。

“boss。”他喚了一聲對方,森鷗外依然不顧周遭地狂笑,青年將兜裏的白色辭呈放到桌上,推向森鷗外。

男人的笑聲總算是戛然而止,一雙眼睛掩了笑意看向表情淡漠的青年。

森鷗外問他:“你這是什麽意思呢?”

“遞交辭呈。”太宰治重覆道,“我不幹了。”

森鷗外沈默片刻,將異能開業許可證小心翼翼地塞回信封,說:“太宰君,我知道失去織田君給你帶來的沖擊很大。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。他為了港口mafia選擇的犧牲,我都會記在心上。他用命換來了港口mafia更加美好的未來,你不想跟我一起見證嗎?”

“騙子。”太宰治笑起來,疲於掩飾地說,“您特意帶我來,就是想要告訴我織田作被你們陷害而亡的事情。不過是想讓我自覺地離開港口mafia罷了。現在我如您所願,這種客套的推辭可就太多餘了。”

“冤枉啊。”森鷗外嘆息道,“你是我們港口mafia不可多得的人才,你過人的智慧和狠辣的手段,一向能將期待以上的最優解帶給我,助我讓港口mafia走向繁榮昌盛的未來。我又怎麽會想讓你離開?”

“因為您害怕啊。您本就不安我會割斷你的喉嚨奪走boss的地位,現在失去了織田作,您更加害怕我會走向失控。”太宰治勾起譏諷的笑意,咄咄逼人道,“畢竟您自己就是這麽上位的,您不會忘了吧。騙人騙多了,把自己也騙住了可不好。”

森鷗外不悅地挑眉:“我會害怕你?”

“會的。”太宰治淡淡地說,“您不僅是害怕我一個人,而是害怕所有有可能會隔斷您喉嚨的存在,我不過是目前最具威脅性的一個罷了。哪怕中也很強,只要他一直甘願聽從於您,您就樂於用著這般上好的卡牌。他這個人沒有那麽多心機,相對比較好操控一些。”

“可遺憾的是,見證了您上位全過程的我一直是鬼牌。”太宰治眼瞼微闔,說,“心裏有鬼的人,視他人也皆如鬼魂。[3]”

森鷗外安靜地看著青年的面龐,可能是因為陽光確實太曬,對方的臉色也帶上了一點紅,看起來並沒有以往那麽病態。

“我不懂,太宰君。”森鷗外放松地靠到椅背上,“你又何必做到這個地步?港口mafia每天都有犧牲者,織田作之助也不過是其中一人。不只是他,你、中原君,甚至於我自己,都不過是港口mafia的棋子。我並非自私自利,而是為了港口mafia的利益,我永遠會選擇最優解。如果終有一日,代價裏面包括我自己,我也是會毫不留情地把自己拋出去的。”

他嘆息道:“我是真心真意,想把你培養成下一任boss的,太宰君。”

“也許吧。”太宰治說著轉身離開,“失陪了。”

“我還有一個疑問,太宰君。”森鷗外叫住對方,“織田君對你到底有什麽特殊之處?”

“他是我的友人,森先生。[5]”太宰治回眸,眼裏是陌生的光照,“僅此一點,他就足夠特殊。”

森鷗外啞然,嘴巴張了張終是合上,看著太宰治頭也不回地走向遠方。青年肩膀上披著的黑色長外套被風吹落,那是他送的禮物,可青年頭也不回,將外套留在原地,毫無迷戀地離開了去。

那個當年坐在他的醫務室中問他“你剛才說的「和我相似的人」是誰”的少年[6],難以掌控的聰明少年。他就像被纏在蛛網上的蝴蝶,明知蜘蛛在靠近,卻懶得掙紮,接受食物鏈的存在並等待死亡,是一顆上等好用的棋子。

可有人切斷了他的蛛網。森鷗外憤憤地咬牙。

用一個織田作之助換來異能開業許可證,非常賺。但如太宰治所言,他不安於青年的暴走也是真。

森鷗外堅信太宰治與他的相似性,故而才將他帶到此處來,就是想證明自己並非出自私利,而是為了大局而選擇的權衡。誰知依然留不住太宰治。

興許是他低估了織田作之助在太宰治心中的地位,又興許是他高估了太宰治與他自身的相似性。

森鷗外握緊了拳頭。

不談感情,只談利益。

事到如今他竟然覺得,失去太宰治這件事情。——是虧的。

如月時雨看完電影走出來,十分內疚地繞著五條悟轉悠,五條悟被繞得頭暈,幹脆伸手摁住對方的腦袋:“別轉了,幹什麽?”

少年可可愛愛地眨眨眼睛:“我為我的頭槌表達歉意。”

五條悟嘆息道:“我不吃這套。我發現只要你賣萌,下一秒一定出大事。”

如月時雨笑起:“不至於吧。”

五條悟:“至於。”

如月時雨:“fine。”

“發音不錯。”

“?”五條悟伸了個大大的懶腰,活動了一下膝蓋。他身材頎長,電影院裏面腿都伸不直,長時間下來還是有點難受的。

他懶洋洋地問少年道:“你還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?”

“有。”如月時雨說著垂眸,看到一只紅色的蝴蝶,意外道,“哇,紅色的,好少見。”

五條悟順勢牽住少年的手,用無下限與蝴蝶隔出一點距離:“顏色艷的容易有毒。”

如月時雨試探性地伸出手指,蝴蝶很乖巧地落到了他的指背上。

少年又驚又喜,一時之間根本不敢動彈,須臾才用氣聲問道:“蝴蝶也有帶毒的嗎?”

五條悟聳聳肩,回答道:“誰知道呢。”

如月時雨讚嘆道:“好漂亮的蝴蝶,像焰君的眼睛一樣紅。”

五條悟當場呼吸一窒,故意嚇唬道:“那抓去做成標本?”

剛才恐怖片裏有過標本相關的情節,如月時雨也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,蝴蝶感受到這輕微的顫動,輕飄飄地離開,向陽飛去。

如月時雨心情覆雜地說:“您故意的吧——”

五條悟看著別處,偷偷吐了吐舌。

陽光很曬,如月時雨瞇了瞇眼,光芒掩蓋蝴蝶,少年很快迷失了它飛去的方向,心中莫名有些空落落的。

五條悟捏了捏對方的手,少年的手裏沒有絲毫繭子,應當是得益於咒靈的體質,卻反倒像是抹去了少年一直以來的努力。

一個少年要強到這個地步,光靠天分是不夠的。

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。

五條悟伸手捂住少年的眼睛:“別看了,直視太陽傷眼睛。”

少年的眼睫毛在他掌心撓了一下。五條悟收回手,和笑意盈盈的少年相視。

青年幹咳一聲,問道:“話題收回來,所以你想去的地方是哪裏?”

“橫濱市中心有一處公墓,環境很好。”如月時雨輕聲說,“我想去立一個碑。”

“為誰?”五條悟垂眸問他,“為織田作之助嗎?”

少年搖了搖頭:“不是。”

風吹過樹枝,撫過樹葉,繞過街上的行人,又挑起少年的發絲。如月時雨金色的貓瞳溫柔地像是灑滿了星屑。

“為了終將回家的stray dogs。”

他說。

【作話】

附:

[1] 對應《文豪野犬DEAD APPLE》ED《僕ら(ラックライフ)》第一句歌詞(自譯):神様は、さっき出て行ったよ(若說神明,他方離去)。

當時看電影的時候,被這第一句直接戳中了,說不出確切緣由,就是被撥動心弦,在此呼應一下。

[2] 前篇的蝴蝶象征太宰治,紅色象征其身上的罪。在太宰眼裏,它又一度象征著織田作。

[3] 原句出自《文豪野犬》第二季第九集:鬼は、他者の中にも鬼を見る(心中有鬼,所見皆鬼)。

[4] 此處劇情對照:本文,提到紀德得知織田作有養子,並不解為什麽名單裏沒有時雨。名單和織田作的異能就是森鷗外放出的消息。但是由於紀德看中的是時雨而非織田作(沒遇上)。所以並沒有對小孩們動心思。

[5] 此處太宰不再叫森鷗外為boss,而是叫森先生,森鷗外就明白太宰去意已決,留不住了。

[6] 此句提及的劇情出處:《文豪野犬》第三季第一集,小小雙黑好可愛XD。

[7] 向陽篇章,向陽前進的分別是:如月時雨(解開心結)、太宰治(走出黑暗)、織田作(追尋夢想)。恰好他們都有能夠將自己帶出沼澤的外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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